如镜
1.
凤蝶在神蛊温皇身旁已四年有余，也初有窈窕之姿。千雪孤鸣提着姗姗来迟的十二岁生贺礼特意为义女补上祝福，有一盏兔子灯、一副紫蝴蝶发卡、两三份苗疆皇室特有的点心，是凤蝶最喜欢的，以及——一棵树苗，是樟树。
“义父。”凤蝶难掩欣喜，上前接过大半礼物，“义父都还记得凤蝶所愿之物。”小姑娘的欢喜是不易作假的，喜欢与否，尽显于色。小凤蝶将兔子灯和点心放在桌子上，欣赏着手中的蝴蝶发卡的纹路和色泽，倒是爱不释手。
“那是，义父答应你的事情，自然会做到。”千雪孤鸣年初时忙于跟着藏镜人在中苗边境和史艳文打仗，没赶得上新春，也错过了元宵，于是大手一挥，特意给神蛊峰的某人写了封信，让他转告凤蝶，若是伊有所喜欢的物什尽管告诉他，等他归来，定会补上。此话一出，却没料到，竟连小凤蝶的生辰也错过了，原本以为，最起码该能赶得上她的生辰吧。
“诶好友有所不知，小蝴蝶倒是常常问起你何时回来。吾想，倒也不是在意你，而是在意你与她的约定。”神蛊温皇倒是调侃了一句，小凤蝶跺了跺脚，叫了一声主人，略有抱怨。而其余两人便是相视一笑，整个气氛也活跃了起来。“不过，好友手上仍有一物，又是什么。”
“樟树的小苗啦，拿来种在你那闲云斋的附近不好哦？我打听到在中原有习俗，女儿出生时可以埋下一坛酒，出嫁之时再挖出来饮啦，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，叫女儿红。我问过藏仔啦，藏仔说苗疆并非如此，而是喜得千金时种下樟树苗，待到女儿与如意郎君定下聘礼，便伐了樟树，做为樟木箱，为爱女备下常用衣物。其实藏仔当年就为他的女儿种下了一棵樟树啦，不过是在美人阁，藏仔又多年没去，我曾多次去美人阁传达指令时却也没见这棵树，怕早就被明月姐给铲除咯。”
“哦，樟树啊，木质绵密，附有香气，不招蚊虫也保衣物免受发霉之忧，确实非常实用。”神蛊温皇点了点头，眼神却是瞟向了凤蝶。凤蝶在听到出嫁两个字时愣住，手滑了，手中的发卡也将落地，神蛊温皇见此，羽扇一挥，发卡倒是回到了桌子上，“凤蝶，见你如此喜欢你义父送你的蝴蝶发卡，先回房浅浅梳妆打扮一下吧，让你的义父见识一下，什么叫做'孤鸣有女初长成'吧。”
凤蝶虽是点了点头，倒是迟疑地拿起了发卡准备回房，在她才走出几步路时，就听见千雪孤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“主要是这木头啊，寓意也挺不错。只要在女儿出嫁时将丝绸放到两个樟木箱里，就代表着两箱丝绸，也就是两相厮守啊。这是个好兆头，讨个吉祥也是好的。”凤蝶听到这句话，停下了一息，又恢复正常步速离开了。
神蛊温皇确认凤蝶真正离开时，“好友何时这么迫切凤蝶出嫁了？好友也尚未成婚，当今苗王也就是你的大哥虽有意让你与姚金池姑娘促成一段佳话，但你以男子汉就该驰骋沙场而推辞，姚金池也以仍需照顾竞王爷为由婉拒，但实际上，你们二人也暗有情愫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。”
千雪孤鸣挥了挥手，“我和金池那不一样，情况不同。我并非着急凤蝶出嫁，只是前段日子在想，苍狼再过几年也到了成婚的年龄，按我那大哥的想法，我真怕他来一场联姻，曾有一次指腹为姻，你也知道的。要是为了巩固孤鸣皇室的势力，让苍狼娶自己不爱之人为后，虽然我觉得苍狼的性格不会同意纳妃啦，但你看我那个夭寿的大哥，越是有异议他越要强迫。唉，于是也就操心小凤蝶啦，哼，我千雪孤鸣的义女要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对璧人。唉，你也是啊温仔，这四年多了你就没怎么带过凤蝶离开神蛊峰，小女孩也该多见见世面，总不能从我们口中去了解这个江湖吧，真怕她以后被一个黄毛小子几句胡话就骗走了。”
“好友可是冤枉温皇了，吾也曾多次询问过凤蝶的意见，是否有远行的意图，但所得的答案皆否。吾自然不能强迫伊。”神蛊温皇无奈，伸手解了一袋点心，拿了一块吃着，“她既然不愿，吾又何必殷勤。”
“你真希望她像你一样啊！按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，你们早晚会是只隔了一面镜。”千雪孤鸣摇了摇头，实在是难以接受凤蝶这么年幼却不怎么对神蛊峰以外的世界感兴趣，自己百忙之中抽空而来也只能是给她讲几句战场之后的将士相处，而凤蝶每每都只是认真看着他的眼睛，说一句，义父真是辛苦了，便没了后续。而他也只能另起话题，试图找到小姑娘感兴趣的领域。
“诶，像吾，不好吗。”神蛊温皇放下扇，左手半撑着脸，右手欲拿起下一块点心，却被千雪孤鸣拦住了，“别吃了，这是带给小凤蝶的。她要是像你的话，那太...枯燥了。”话音刚落，凤蝶便出现在了神蛊温皇的视线里，而千雪孤鸣跟着神蛊温皇讲话，是背对着凤蝶，并未察觉到凤蝶的到来，也许是因为对环境的熟悉，倒是少了些许敏锐。
凤蝶重新束了发，扎了个高马尾，蝴蝶发卡也别在马尾附近。脸颊旁的两缕碎发顺着风势飘飘，倒初现侠女气息。
“凤蝶来了。”
千雪孤鸣转身，看着小姑娘这几个月来的变化较为明显，至少自己还看得出来小姑娘抿了唇纸、用了点胭脂。
“不愧是我千雪孤鸣的义女。”待到小凤蝶来到自己身前，千雪孤鸣发现只别了一个蝴蝶发卡，看到她手中还有一个，便知道小姑娘有了烦恼，不太明白剩下的一个该别在哪里。于是千雪孤鸣伸手，凤蝶明了他的意思，将蝴蝶发卡给了他，千雪孤鸣便小心翼翼地将其别在了凤蝶的发间，扭头就对神蛊温皇说，“看，小凤蝶更加好看了，你说是吧。”
2.
“凤蝶，既有所疑惑，不如直说。”在千雪孤鸣将樟树种下之后，便向二人告别，先回苗王宫听候接下来的安排了。而凤蝶看着那棵幼苗，又时不时看向正在看书的神蛊温皇，如此多次，神蛊温皇便放下了手中的书，先问起了她。
“义父是在为我以后的出嫁做准备吗？可凤蝶并未有嫁娶之意。”
“但你也不会一直留在吾的身边。”
“所以主人和义父是一样的想法，对吗？”
“非也，吾之蝴蝶是选择逗留花海还是一意远飞，吾都不勉强。只是你义父说的对，你在我的身侧已经四年有余，而未曾出过远门，外面的世界如何你并不了解。吾有意带你出一趟远门，见见世面。若是有幸遇见了命运之人，也可...”
“主人也善于占卜，为何不能替我算上一卦。”凤蝶极少数打断了神蛊温皇的话。神蛊温皇闻之一愣，又随即笑道，“笨凤蝶啊，善卜者不卜亲近之人，这是不成文的规矩。即使我有意为你算上一卦，你会听信所谓的天命吗。”
凤蝶摇了摇头，她最不信这一套，要是真有天命一说，那她早就死在了四年前。
“你的义父好似以为你最像我，凤蝶大人如何看待这个评价呢。”
“像主人一样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？也不见得是坏事。”凤蝶收拾着桌上的茶水和剩下的点心，神蛊温皇却是拿起那盏兔子灯看了一下，造型实在可爱，而内中安置的蜡烛尚未点燃，却突然莫名一句，“可依神蛊峰之地势，樟树难以存活啊。”
“主人又在打什么哑谜。”
“哈，没事。”神蛊温皇挥了挥手，示意凤蝶可以离开了。
3.
“主人今日这么早就醒了，倒是让人意外。”两刻钟之前神蛊温皇便敲了凤蝶房门让她简单梳洗一下，多带些防寒的衣物，陪同他去个地方。
“没想到主人比我更喜欢这盏灯。”神蛊温皇手中拿着那盏兔子灯，内中去除了蜡烛，而是放了一种蛊物，利用其特性，若暗则有光。他将此递给了凤蝶，“走吧，该上路了。”
“我们去哪里？”
“平旭羽国。吾有一疑，而当今的羽国之主，上官鸿信，将会给予最真实的答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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